特朗普和以前当选美国总统的人最大的不同是,他真的在兑现他在竞选时的很多承诺,尽管这些承诺极具争议。以他“制造业回流”美国的政策为例,特朗普的“雇美国人,用美国货”的口号似乎不现实,但他对制造业的重视却值得我们学习。
特朗普是一个开发商,但他的竞选纲领中更多的是打制造业的牌,这一方面迎合美国国内蓝领阶层对美国制造业外流的不满以及出现的美国实体经济与金融服务业之间严重的“断层线”的担忧,另一方面,从08年金融危机以来,主要的经济大国的重要经济策略看,主要大国都开始反思制造业政策,反思“后工业化”的思维,重视制造业成了后危机时代经济大国争夺全球新的经济战略制高点的关键。 出于这样的考量,特朗普的前任奥巴马在金融危机之后大力推行“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回归”,为了强调制造业的重要性,2009年12月公布《重振美国制造业框架》,2011年6月和2012年2月相继启动《先进制造业伙伴计划》和《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2013年发布《制造业创新中心网络发展规划》,推动所谓的“制造业回归”,奥巴马的努力,相对于过去似乎取得了成效。 从回归美国的企业数量看,2010年仅有16家,2011年为64家,2013年有210家,2014年有300多家,逐年增长。 当年奥巴马强调 “再工业化”,目的是为了保持美国在全球制造业竞争方面的领先地位,并为新一轮产业革命进行充分的准备。 本质上是实现美国产业的升级,抢占国际产业竞争制高点。
特朗普的制造业政策和奥巴马政策的不同在于,特朗普除了希望美国公司回流美国,更希望制造业的振兴可以带动更多的就业。 很多人过去一直认为,美国制造业在衰落,判断的标准在于美国制造业占全球制造业的份额,美国制造业产值占GDP的比重,以及美国制造业创造的就业。 按照这些指标,美国制造业的确在衰落。 1950年,美国制造业占全球制造业的比重高达40%,美国制造业占GDP的比重高达30%以上,创造就业早高峰时的1979年,制造业就业人数接近2000万,占总就业人数的比重也接近30%,而现在,美国制造业占全球的比重不到19%,占美国GDP的比重不过13%左右,创造的就业占总就业人数的比重甚至不到10%。 然而,这些数字完全误读了美国制造业的全球竞争力。 以上数字的变化,一方面是美国产业结构变化的结果,美国服务业的崛起是制造业比重下滑的重要原因,另一个面,美国制造业在全球比重的下降也是“产业漂移”的结果。 自1860年以来,制造业的中心开始在全球转移,新的制造业中心的出现拉低了美国制造业的贡献和比重,但如果从制造业的产值看,美国制造业的产值总量一直在增加,在2010年以前,美国维持了全球第一制造业大国的地位超过100年,即使在2010年被中国超过,但美国目前仍然是全球第二制造业大国,那些认为美国不再做制造业的看法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 美国人从来没有放弃制造业,美国制造业一直是美国国民经济强有力的支柱,2005年之前,制造业一直都在美国的GDP中占有最高的百分比。2006年,房地产业上升到首位(14.9%),制造业屈居第二(13.8%),但是在2008年之后,制造业再次跃居首位。
而且,如果按照GNP而不是GDP统计,美国制造业的产值仍然是全球第一;如果看全球制造业产业链,美国作为全球制造业数一数二的强国,占据了全球制造业产业链的很多高端。单就苹果一家公司,其智能手机占全球智能手机利润的比重超过了90%。说美国制造业衰落的人完全是被假象所蒙蔽。 在美国的产业部门中,制造业所占比重一直在所有行业里排第一,没有其他产业可以取代它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没有坚实的制造业基础,服务业和金融业将崩溃。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制造能力,它也不可能会有创新能力。
美国西北大学的经济学教授罗伯特·戈登在其去年出版的著作《美国经济增长中的兴衰》中谈及财富和大国兴衰的规律,认为决定一个国家经济前途的绝不是华而不实的大数据、互联网等风靡一时的东西,而仍然是实实在在的制造业。 可以说,振兴制造业在美国是有很强的民意基础,奥巴马做了,特朗普也在做。尽管特朗普的很多行为有点极端,但其通过大规模的减税,通过放松监管吸引制造业回流的政策千万不能忽视。 有人以美国制造业并不具有成本优势认为特朗普是“胡闹”。但是,最近10年,美国制造业的成本不断在下降。波士顿咨询公司的研究报告估计,现在在美国制造商品的平均成本只比在中国高5%,更令人震惊的是:到2018年,美国制造的成本将比中国便宜2-3%。到2015年下半年,就多数面向北美消费者的商品而言,在美国低成本州生产将会变得和在中国生产一样经济划算。这是为什么一些企业包括中国的企业到美国设立生产基地的原因。 当然,吸引美国制造业回流的不仅仅因为成本,更重要的是,是美国制造的创新和核心技术,以及对全球制造业未来的引领力。
当然,美国的制造业不会回到上世纪50年代后的鼎盛时期,要让所有的制造业回归美国也是不可能的。全球制造业的多中心化是一个难以改变的事实,制造业的供应链和产业生态一旦形成,就会成为一项短期内难以改变的“产业公地”,这也是我一直不担心中国制造业丧失竞争力的原因。 中国担心的不是特朗普的政策,也不是东南亚等国家的成本优势,而是对制造业在一个国家经济竞争力中的核心地位的认识,是对制造业竞争环境恶化的漠视。未来决定一个国家经济版图和竞争力的,仍然是制造业。就此而言,我们真的应该好好向开发商出身的特朗普学习,分一点对房地产的爱给制造业。